丰镐之谜 寻觅一个被历史尘烟湮没的王朝(多图)

西安南郊的丰镐遗址被农田所覆盖，时有城里人来这里休闲游玩　《中国国家地理》供图

周公旦画像

岐山县周原遗址出土的西周甲骨文

丰镐古遗迹

本报记者　王荣忠　摄

2003年1月19日,在宝鸡杨家村 出土的鼎,鼎内有许多甲骨文

周人的祖先以农起家，如今这里 的人仍传承着先人留下的农耕方式

从蓝田猿人到半坡姑娘(图)

这是一个充满神话传说的时代，是中国历史上延续时间最长久的王朝。这个时代奠定了中国政治制度的基础，其时所创立的礼乐制度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其时出现的都城是西安的建都之始……

历史的尘烟，战争的烽火，将这个古王朝无情地湮没了。现在，这里不断出土的青铜器，以及正在挖掘中的周公庙遗址，向世人缓慢地撩开了这个古王朝的神秘面纱……

关中自古帝王都，周原丰镐肇其基。

2005年9月底的西安，阴雨绵绵。发源于秦岭北麓的沣河一路蜿蜒流过来，河两岸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散发着成熟的气息。

“咋不知道呢，咱这脚下属于丰镐遗址呀，周朝的……”绵绵秋雨中，正在抢收玉米的张老汉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夹杂着白头发的脑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3000多年前的！”

张老汉的家在沣河中游附近的长安区马王镇张家坡村，那里就布满了西周时期大大小小数千个墓葬。几十年前考古工作者的进驻让当时还年轻的他充满了好奇，也让他明白了在自己脚下踩踏着的土地、曾经碰到过的一些瓦片都可能蕴含着巨大的价值。

“看过《封神榜》么，知道姜子牙、周武王么，咱这里可是他们的都城……”老汉的语气里充满着自豪。

在丰镐遗址分布图上，南北走向的沣河就像一条蜿蜒缠绵的瓜蔓，串起了一片片膏腴之地，而位于沣河中游西岸的丰京遗址和东岸的镐京遗址就是瓜蔓上的两颗瓜，分布于马王、灵沼、斗门和镐京4个乡镇的33个自然村庄成了其中的瓜瓤和瓜子。

斗转星移，物易人非。

沣河之畔昔日的繁华和辉煌已掩埋在厚厚的黄土和茂盛的庄稼之下。这个在《史记》中仅有数十页记载的西周王朝，这个关中地区出现的最早的全国性都城，在中国的历史上几乎是一个空白。3000多年前的西周，湮没在了茫茫的历史云烟中。

1 后稷事农，古公迁岐，《诗经》记载了3000多年前周人的诗意年华。

是《诗经》的寥寥记载，让后人再读了这个中国历史上延续最久的王朝的繁华和衰败。

是大量青铜器的偶然出土，让后人有机会揭秘青铜器极盛时代那段非凡的青铜文化。

周人是一个与神话和传说息息相关的民族。他们的祖先是后稷，传说是一名叫姜的女子因为在野外踩上了上帝足迹而怀孕生下的。

他对耕种有着天生的兴趣和才能，耕种的谷物繁茂、收成好，还教会了其他人耕作，并且开辟了以谷物祭祀上帝的传统，带着周人进入到农耕文明时代。

大约在距今3000多年前的一天，由于不堪少数民族的骚扰，周人在首领古公亶父的带领下，从“豳”（今天的陕西彬县一带）出发，来到了位于今天岐山县箭括岭下的平原地区———周原。

后人将这一决定周人发展的重要历史事件记了下来。《诗经》在描述这个过程时说，“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周人在周原不断扩充自己的势力，一天天强大昌盛起来。经过近百年生息，完成了自己的经济和文化积累，开始了灭商的大业。

2 文王作丰，武王居镐，关中出现历史上第一个帝王都城。

就在商纣王荒淫无度、败坏朝纲之时，周人的领袖“西伯侯”姬昌对有才能者十分敬重，不少有才干的人纷纷投奔周国，其中就有颇富传奇色彩的姜子牙。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诗经》记载了这样的历史事件：在灭掉了位于沣河流域的崇国后，姬昌根据姜子牙的建议，在沣河中游建立了新的都城丰京。约公元前11世纪，姬昌把都城从岐邑迁于丰京。至他晚年时，周国已经取得“三分天下有其二”的政治优势。但是姬昌未完成灭商夙愿便病故了。

武王即位后，准备伐商，并在沣河以东建镐京。

公元前11世纪，周武王统率兵车300乘、3000勇士、45000甲兵，联合一些军队，讨伐纣王，双方军队会战于牧野。商军中不堪压迫的奴隶兵阵前倒戈起义。商军大败，纣王自焚。

这一年为公元前1046年，武王伐商之事，在陕西临潼零口发现的西周青铜器利簋铭文有记载。随后，周武王在镐京宣布西周王朝建立，分封诸侯，设立礼制，建宗立庙，开创了西周初年的兴盛。

至此，丰镐二京开了西安地区建都的先河。成为西周王朝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的丰镐二京，近300年间并行不废，经历了十一代十二位帝王。西周王朝开创了一个以血缘和军事为纽带的封邦建国体制，到成王和康王时期，中国历史上迎来了第一个盛世。

3 城方九里，农业发达，考古印证了第一个都城昔日的繁华。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西周时，天子所居的王都、诸侯的城、卿大夫的采邑严格大小等级之分。史料记载，在当时，王城见方九里，公城见方七里，侯城见方五里，子男城见方三里。

丰镐都城建有宗庙、宫殿以及大池等一系列建筑，以周天子为首的奴隶主贵族统治集团在这些地方举行册命、庆功、赏罚、祭祀、出征等活动。

当然，周天子们不会忘记享乐。丰镐两京一带还有供天子渔猎游玩的苑囿。诗经记载丰镐有“灵囿”，苑内草木繁茂，獐鹿成群，苑囿之内有水泊，名“灵池”，池边飞鸟丛集，池中游鱼竞跃。丰镐遗址西周墓葬出土的青铜器上的铭文还记载了周王在池中泛舟渔猎的情景。灵囿内还建有“灵台”，台高2丈，周围120步，是一座巍峨的建筑。

但遗憾的是，考古工作者迄今还没有找到有关丰镐二京城墙的迹象。20世纪30年代，考古学者在沣河沿岸作了第一次考古调查。从1951年开始，丰镐遗址的考古工作基本未中断过。

丰镐遗址已发现30余处西周夯土建筑基址，往往数座连成群，虽然目前尚无文字资料可证明他们是周代的宫殿、宗庙等建筑，但可以肯定这里是贵族统治阶级居住的地方，而非一般平民的建筑基址。目前发现的最大的西周宫殿基址坐落在大型的夯土台基上，主体建筑中心部位夯土层厚达5米，建筑的平面呈“工”字形，居于中央的主体建筑南北长59米，东西宽23米，其恢宏的气势可见一斑。

只是在当时的西周都城，这种高台建筑都是奴隶主统治阶级的居住之地，普通贫民只能栖身于仅可躲避寒暑的土穴之中，潮湿、阴暗。这种半地穴式的住房建筑在丰镐遗址多有发现。

西周都城的繁华是建立在农业发达的基础之上的。《诗经》中记载：“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详尽地叙述了农奴们从春耕开始到采桑、狩猎、秋收、过冬等全年的劳动生活。

4 褒姒一笑，幽王失国。丰镐二京也随着朝代更迭和战乱扰攘而消逝。

但是丰镐二京的繁华并没有持续多久，由于连年征战，国力衰竭，各诸侯国对王室的离心倾向日益增长，西周王朝的统治呈现风雨飘摇的迹象。

约公元前858年，周厉王即位。他在位时，发生了多次灾荒，庄稼歉收，民不聊生，贵族们却依然吃喝玩乐，不管人民的死活。周厉王十四年（约公元前884年），为聚敛更多的财富以供享用，强行宣布山林川泽为王所有，不许平民在里面樵采渔猎。他还找来巫师，监视发表不同意见的怨恨者。于是，人们只能“道路以目”。公元前841年，国人大规模暴乱，厉王被迫出逃到彘（今山西霍县）。

公元前781年，又一位昏君———周幽王即位。关中地区发生地震，河流干枯，旱灾严重，草木庄稼枯死，民众只得离开家园，四处逃生。而幽王却置地震给百姓带来的灾难于不顾，发动了对褒国的战争，得到了美女褒姒。

但褒姒整日双眉紧锁，愁容满面。幽王传令文武大臣，如果谁有办法博得褒姒一笑，就大大有赏。于是便有了“烽火戏诸侯”这一幕。

褒姒终于笑了，只是这莞尔一笑，便笑掉了整个朝代。

公元前770年，因废立太子之事，发生王室内讧，点燃了西周灭亡的导火索。申侯引犬戎乘机入京。攻下京城后，犬戎到处烧杀抢掠，繁华的都城毁于一旦。幽王被杀，西周灭亡。周平王迁都洛邑，东周王朝开始。丰镐失去了作为都城的职能，变为一片废墟。

《诗经·王风·黍离》记下了当时荒凉的景象：“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此后，朝代更迭，战乱扰攘。西汉武帝（前140—前87年）时期，在镐京故址上修凿了昆明池。东汉初年此处又沦为军垦基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兵火的冲击，大约至唐宋以后，人们已不知丰镐都城所在。

5 沣水依旧，青铜仍在，神秘的西周王陵在21世纪仍然寻觅不见。

时空交错，3000多年已逝。如今的丰镐二京所在地，已被一个个村庄和一片片繁茂的庄稼所覆盖，因为地处相对偏僻，就像那段历史一样也已被很多人“遗忘”，来这里参观的游人也很少，“西安地区第一个全国性都城”的光环似乎并没有给周围的村民带来多大的实惠。

但是考古学者和历史学家们却始终没有冷落这一个特殊的朝代。

自上世纪30年代考古学者开始丰镐田野考古，到1951年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和陕西省考古所相继对丰镐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田野考古调查和发掘，可以说是硕果累累，但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迄今尚未发现能直接反映其为西周都城的大型王室墓葬、青铜器、金文甲骨文记载等强有力的证据，更不用说在金文和诗经中多次提到的各种灵台建筑。

西周王陵在哪里？据史料记载，武王、周公均葬于毕原。但是何处才是“毕”？迄今的考古工作已经发现了早于周的商，晚于周的战国和秦汉诸王陵，唯有对周王陵尚一无所知。

一代又一代的学者们苦苦追寻着答案。

2003年12月，又一个新的符号出现了，周公庙遗址的发现，惊动了中国考古界。考古人员在周公庙遗址发现了带字龟甲，其中最多的一片甲骨上竟然有38个字。后来，又陆续发现了740余片卜甲，其中有刻辞的80余片，初步辨认出文字400余个，其中有“周公”刻辞者最为引人关注。另外10座四墓道西周高等墓葬集体现身，让考古学者们颇为兴奋，因为这颇为符合对王陵的猜想。

周王陵有没有可能在周公庙遗址？随后的考古工作尚没有证明这一点，但也没有完全排除可能性。《诗经》所记载的丰富的内容，让后世对遥不可及的西周满怀神往，那是一段真实的历史么？

西周王陵仍埋藏在历史的深处，周公庙考古还在进行之中，周原上还可能会有罕见的青铜器出土，而不经意间的发现都会不断给人带来惊奇和诗意。

文王演周易，武王制礼乐，这个朝代所积淀下来的文化奠定了中国政治制度的基础，它成就了中国古文化的黄金时代，它所创立的礼乐制度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

沣水潺潺依旧，青铜依稀当年，一拨一拨的人还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西周留给后人的，除了谜一样的东西，还有的就是美丽的神话故事和传说。 本报记者　李彪

西安编年体

■部落征战决出领袖

约公元前2800年

传说中的华夏始祖轩辕黄帝在此征战，黄帝在征服中原各部落后，成为中国原始社会末期公推的部落联盟领袖。此时，离奴隶制社会的门槛只有一步之遥了。

■先周文化逐步崛起

公元前1100年

相当于夏商时期的先周文化，贯穿了夏商两个王朝更替的全过程，而先周文化的崛起，使关中地区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文化区域，并使之最终成为周王朝的立国之地。

■西周建都丰镐

约公元前11世纪

周文王在今西安城西南长安区沣水中游西岸营建丰京，又命子姬发（周武王）在沣水东岸营建镐京。是为西安建城之始。

■国人暴动（共和行政）

公元前841年

西周厉王十分残暴，国人强烈不满，终于爆发了国人暴动。国人冲进王宫，厉王仓皇逃走，朝政由周公、召公共管，史称“共和行政”。共和行政元年，即公元前841年，是中国确切的不间断纪年的开始。

来源：华商网－华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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