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木兰峡

一

    陕南最值得一游的地方应当算木兰峡了。这里山幽水秀，山险水奇，有最原始的美，也有最生态的环境，还有一种奇特诡异的韵味，令人流连忘返……

    木兰峡，又名三十里峡，是八百里任河上最长的一个峡谷，激流奔泻三十里，一路形成二十八个险滩。任河流经木兰峡后，完成了从四川到陕西的跨越，一路奔流，奔向汉江。

    木兰峡两岸重岩叠嶂，遮天蔽日，怪石林立、奇峰纵横，外表酷似长江三峡，历史上又有过一段繁忙的航运，航运的惊险和艰辛也和长江三峡上的航运一样。木兰峡又被当地人称为“小三峡”。

    如今，长江三峡已淹没在碧波荡漾的长江之中，喜欢怀旧的人自然而然的转到大巴山的深处寻觅那些能够唤起自己记忆的相似的风景。于是，这个深藏在深山里的峡谷变得热闹起来，成了新的旅游胜地。

二

    我只去过木兰峡一次，还是走马观花式的，然而，仅仅一次，就让我魂牵梦萦，那些高耸入云的险峰，常常让我在梦中仰望到脖子发酸，而那些碧蓝的水，成了我梦景中永恒的底色。

    木兰峡的山有多险？不是一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就能轻松描绘出来的。几乎每一座山都刺破蓝天，几乎每一座峰都是悬崖峭壁。三十里木兰峡，三十里危峰立，三十里怪石嶙峋，那些飞在山间的小鸟，偶然站立在山崖之上，都让人看得心惊胆战，好像一不小心它们就会栽倒下来。特别是“陡天坡”，当地有谚语：“有女莫嫁陡天坡，老死的少摔死的多。”整个“陡天坡”仿佛是刀砍斧削入云端，险得让人惊心动魄。

    木兰峡的山有多奇？峡谷两边峰峦陡立，仰首只见一线弯曲的蓝天。群山逶迤，峥嵘险峻，形成一座峡长的山门。两侧群山相对，峰峰对峙，突兀着形成一个个单独的山门。门门相接，如同环环相扣，千峰林立，而又千恣百态。如同长江三峡那些如人、如物的山峰一样。这里山峰也形状各异，像老虎望食，如兔子奔跑……老虎望食山和兔子岩山峰奇异无比,如同老虎和兔子的形状，特别令人惊诧的是，有五座老虎一样的峰，虽然神态各异，但都如饥似渴般张望着对面的兔子岩，当地人称“‘五虎望食”。此外，“蛤蟆叠罗汉”、“太白挥毫”、“长寿石”等象形的山峰一个接一接的陈列着，险中有画，奇中有景。木兰峡的山有多美？像翠绿的屏障，像新生的竹笋，像精雕细刻的假山怪石，在水波中荡漾，又仿佛在摇动着一池清水。尤其是峡谷中有数百条瀑布从山上飞流直下，气势磅礴。一道道崖缝夹出的水四下溅开，千万颗水珠纷纷坠下，如天女散花，泠泠有声，晶莹剔透。听，像大珠小珠落玉盘子，看，如烟飞、似雾动，形成烟雨朦胧，日光在上面浮着，晕出七彩迷丽的虚幻。

三

    与山对应的当然是水，山没有水就少了灵气，而峡谷有了水，顿时让荒野充满了生机。让冗长的峡谷变的亲切起来。木兰峡的水是绿色的，比清明茶泡出来的茶水还要绿，还要清。木兰峡的水是灵动的，不同的路段就有不同的水。下段由于任河下游建起水电站。高峡出平湖，碧水映蓝天。湍急的木兰峡，水位上升，形成绵延十余里的湖泊。本来活泼的江水变成了文静的少女，静静地，悄悄地，默默地用心去映出高山的雄伟

    中段的木兰峡，水道由阔变窄，河风劲吹，水浪翻涌，水的颜色也开始变成浅蓝，好象无意和山上的绿树，毛竹去争个高低。这一段峡谷山势挺拔，树木林立。特别是那些横着着斜出的树木，仿佛要扑向江水，努力去拥抱一池江水。可惜风时儿紧，时儿缓，树与水也时儿拥抱，时儿交织一起，时儿分开。而树与水之间，偶然有鸟，偶尔有鱼。“树影横波，鸟卧江心，鱼上树”走遍世界，恐怕也难看到这样的奇观吧？

    上段的木兰峡，水道更窄。水则更清，清得看得见水底的的青石和水中的游鱼。但却搞不清楚水有多深，好象伸手就可以捉住一条鱼，或者捞起水底的石头，但却总也够不着。岸边野花绽放：姹紫嫣红，芬芳斗艳。有一种火红色的小花，一簇一簇将这峭壁如削的峡谷装扮的分外妖娆，轻风过处，花香浮动，惹人浮想联翩，当地人称之为“木兰花”，木兰峡也因此得名。在这山花烂漫的峡谷，恍惚间也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处了。偶尔一只野鸭从水中腾起，有节奏的流水起了层层波纹，呈现出另一种的情趣。有时候，几排鸟儿在谷中自由的飞翔，清脆的鸣叫让这幽静的峡谷显得生机盎然。

四

    山有山的风骨，水有水的韵律。木兰峡山奇，水秀，木兰峡究竟应归入山景，还是归入水景？木兰峡所在的陕西省紫阳县的作家们在编写旅游丛书时争论不休。爱山者，把它列为秀美山川，乐水者，把它视作陕南美水。其实，除山水之外，这里更有非同凡响的历史人文。

    木兰峡自古以来就是连接川陕的重要水路，尽管险滩重重，浪高风疾，暗礁密布，水运的先进性自然是蜀道上那种人背肩负的人力运输所不能比的。人们一方面凭借智慧和勇敢开拓着这里的航运，一方面不断的乞求上苍垂怜那些艰辛的航运者。木兰峡中段,即木兰洞，有一块巨石，上面刻有“阿弥陀佛”四个大字，那是用錾子一笔一划凿出来的，传说是一位叫何纯林的船夫亲手凿刻上去的。过往的船夫们，都会到这里跪拜，乞求上苍的保佑。如今铁路和公路运输发达，这里的航运已悄然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阿弥陀佛”四个大字连着巨石，历经风雨，在斑驳陆离的光影中依然苍劲，透视着远去的艰辛和苍凉。

    这里究竟有多少年的航运史？史书没有记载。木兰峡成为被中国航运史遗忘的角落。然而，这里众多的遗迹，如龙门蜀道遗迹、船规石刻碑、纤夫蜀道、摩崖字画、以及张飞桥等，都透过风尘展示历史的天空。很多并不久远的传说，也都是岁月的记忆，它们印证着这里曾经悄然兴起的一段航运文明。

    木兰峡的两岸大都是峭壁巨石，人无法立足，然而，木兰峡的中断，水道变窄，河岸变的宽敞起来。石头连着石头，密密麻麻，形成宽敞的山坡。在那些巨石上，留下了纤夫们沉重的脚印。时光虽然流转，但印记让风雨清洗的格外清新。

    在这片山坡的尽头，有一块石碑。这是清咸丰七年，木兰峡上游的商贾和船夫共同商议制定的二十一条船规，后经报请绥定府太平县（今万源市）核准后，立于木兰峡。碑文前言部分写到：“旧有任河一道，下通秦之瓦房店，由紫阳县汇入汉江至楚老河口，客民等在川采买山货，雇船载运往售，向未议有陈规，船户亦未兴邦，以至近年来，船户领货圆载之后，有奸巧代工水手，私搭外货，希图渔利，迨船重失事即乘机窃货……”从这些文字中可以推测，当时航运情况复杂，甚至比较混乱，二十一条船规，即是任河航运上的一种乡规民约，也展示了当时这一段航运的自治管理情况。

    木兰峡中段的这片石坡，其实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码头。船过木兰峡，无论是逆水或是顺流，都必须在这里卸货 然后将空船抬过险滩，重行装船。这是古代航运的一种奇观。码头上最多的时侯有上百艘商船停泊，卸货载货昼夜不歇，人声鼎沸。码头上呈阶梯状的条开巨石，即使于放置货物，又便于船工行走。想想大自然真是为人类想得周到。

    为什么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会有这么繁忙的航运？会有这样一段航运奇观？清代咸丰年间，由于“太平天囯”割据，长江水运受到阻塞，进入西南的主要商道被迫改走汉江任河。此后，又因军阀混战，这条水道就一直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四川、陕西、湖南、湖北等地的茶、麻、丝、漆、桐油、木耳、药材、钢铁、食盐、布匹、百货等物品，都通过此木兰峡码头中转，一时间，帆影渺渺、纤绳悠悠，来来去去，络绎不绝。直到解放后，天下太平，这里的航运也就悄然落幕。

五

    木兰峡的奇特，还在于河道一反大自然的常态，峡谷之上的河流明明向南流淌，入谷之际又偏偏折向北，击破大巴山的主脊，穿过险峰巨石，硬是从四川流到陕西。成为中国水系中唯一一条倒流河。

    倒流河边山势奇，鬼斧神工的木兰峡，硬是凌空飞下一千多米，在狂驰怒号中擒住桀骜不训的蛟龙，把蜿蜒的大巴山拦腰斩断，形成一条横截大巴山南北的水上通道，幽长而又壮丽。

    不要以为木兰峡两岸只有苍茫的山峰，除峡谷中段，两岸的高山之上星星点点的分布着陕南特有的石板房。青青的石板，洁白的墙壁，掩映在绿树丛中，抬头仰望，白云环饶，炊烟袅袅，千米之上的人家仿佛生活在天上。令人感叹不已。

    这还不是最奇特的，最奇特的是当地人在高耸入云的山峰上修出的“天路”，公路仿佛挂在山崖之上，穿过“陡天坡”、“金竹峰”这样海拔千米之上的天险，一路伸向山外。这就是闻名全国的“竹山村的天路”。青藏高原上的铁路被称为“天路”，那只是海拔高，而竹山村的天路是真正的天路，它是穿越白云的路，它是从山顶挂下深谷的路，它不仅高，而且险、奇，这条路是村支书候在德带领800村民坚持数年，用最原始的工具一锤一锤砸出来的，一锹一锹挖出来的。

    看到这样的天路，看到汽车在白云之中行驶，想想木兰峡的航运史，仿佛自己穿越了时空。仿佛自己成了历史与现实焊接的桥梁。从木兰峡古代的航运和今天开辟的“天路”我体会到当地人“知难而上，敢为人先”的精神，这种精神支撑着我们这个民族生生不息，更是我们实现中国梦的强大力量。有了这样的感受，对木兰峡更是流连忘返，因为这种精神上的感受超出了山水之外，令人忘却了尘世中的繁杂，一种家国情怀油然而生，恨不得自己象空中那些飞翔的小鸟，翱翔在这壮丽的河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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